清琉下午就走了。加恩獨自在家拾掇了一陣，到臨近傍晚的時候，李姐過來了。李姐是他們請的一個鐘點工。加恩雖然上過一陣烹飪班，但對於做飯還是一個生手。李姐每日過來幫忙做一做飯，其別的並沒有需要她插手的地方。她做飯的時候，加恩就在旁邊邊看邊學。因為給的工錢高，李姐也就頗有耐心的教導她。偶爾自己上上手，李姐在一旁指點著。這天把晚飯做好後，李姐就離開了。

卓風華回來的時候，桌上已經擺好飯菜。他洗過手，跟加恩一起坐到桌前，在燈下吃晚餐。兩只狗已經提前餵過了，吃飯的時候並不圍在飯桌邊，雙雙躺在客廳的地毯上休憩。

卓風華問起今天搬了些什麽東西過來。加恩說了。卓風華略一沈吟，便問：“你那些畫都裱過了吧？應該不輕。你不要再搬了，過段時間我休息，我去搬。“加恩道：“尺寸大的就兩幅。其中一幅今天已經讓清琉幫忙弄過來了。”卓風華便哦了一聲：“清琉來了？”加恩道：“恩，中午過來坐了一陣。”卓風華道：“怎麽不留下來吃晚飯？”加恩回道：“她還有事要辦，就回去了。”她舀了一碗湯，說：“我開畫廊的事對她說了，她願意過來幫忙。”卓風華道：“那很好。清琉是個做事的人。”

今天的晚餐有一道蒜蓉燒茄子，卓風華一連吃了幾筷子，之後對加恩說：“這菜不錯，比外面吃過的味道都好。“加恩便有些得意，說：“我做的。”卓風華不大相信：“真的？”加恩回答：“當然。”卓風華便很仔細的看了看那菜，篤定道：“不可能。這手法和刀工沒有多年的經驗絕對做不出。”加恩便也仔細的去觀察一番，懷疑道：“這你都能看出來。”她不得不承認了：“好吧，只有裝盤是我做的。”卓風華笑道：“我猜也是。”他指一指桌子上的碟碗，問：“哪一道是你做的？”加恩喝了一口湯，很鎮定的說：“我今天沒有做。”

卓風華朝她望一眼，突然伸手去舀湯，喝了一口，一時沒有說話，過了一陣，方笑道：“味道也沒那麽差，還是勉強可以入口的。”加恩這時也只好坦誠，嘆了口氣道：“想不到一道簡單的湯都這麽難做。”卓風華笑道：“雖然做飯講究熟能生巧，但有時也需要一點天賦，強求不得。我覺得你的天賦不在廚房裏，倒不如多花點精力在別的事上。”接著道：“比如畫畫。比如種地。”加恩笑起來：“你到菜園子裏去過了？”卓風華道：“剛去牽狗的時候，順便看了看。以前蓮姨說你很會種地，我還不信。看來她並沒有言過其實。“

那一片菜園，蓮姨走的時候雖說已經播種的差不多了，但因為那段時間缺乏照料，很多地方都生出雜草，春風雨露一顧，瘋長了起來，遠遠看上去，倒像荒園。不知道什麽時候，加恩把它們都打理出來了。卓風華先前一點都沒察覺，今天看到，真吃了一驚。

加恩自己也很有成就感，說：“大概我上輩子是個農夫。等再過段時間，便不用買菜了，吃園子裏的那些就足夠了。”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。水晶燈在他們頭頂上散發出暖黃的光芒。

天氣有點熱了，屋裏沒有開空調，那兩只狗躺了一會兒，爬起來，到他們腳邊轉圈圈，咬著他們的褲腳不放。白日裏它們跟著加恩四下走動，並不如有些狗那樣終日鎖在家中，只得晚上才能出去放放風。但蓮姨已經給它們養成了習慣，晚飯後總要出去遛幾圈。蓮姨走了，這習慣卻保留下來。狗是很聰明的，曉得怎麽讓人滿足自己的要求。它們並不吠叫，只圍著加恩跟卓風華團團轉，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。他們不出去，它們便嗚個沒完。

兩人一起把碗筷收拾收拾，就一人牽了一只狗，走出門去。

出了院門，外面有一條寬敞的馬路。彎彎繞繞的連著附近的宅院。往裏面走一段，有一個私家花園，專供這一片的住戶享用。裏面種了許多不同品種的花，這個時節正開的繁榮。走在這裏的任何一條道上，都能聞見一陣一陣的芳香。很好聞，襯上沿路朦朧的燈光，很有一點浪漫的味道。

很多人晚飯後都出來散步。尤其是年輕人。走在前面不遠處正有一對情侶，也許稱為夫婦更合適些。他們手上戴著一枚樣式很相似的戒指。年紀很輕，二十多的樣子。大概是剛畢業就結了婚的一對，還挺像學生。兩人都穿著運動裝。女孩子牽著一只泰迪，悠哉的散步。男孩子在一旁慢跑，跑幾步到前面去了，又跑回來。

加恩在他們後面，聽見男孩子每一回跑回來都要催促：”你能快一點嗎？簡直比烏龜還慢，哪裏能達到運動的目的。“幾次過後，女孩子便好像生氣了，“散步難道不是運動嗎？一定要跑起來才行？你天天跑，還不是這麽胖，我不跑，反而比你瘦呢。”男孩子是微胖的體型。男孩子不服氣道：“我胖還不是因為你，天天晚上非要陪著吃夜宵，運動的時候又不讓我好好運動。怎麽能不胖？“兩人差點吵起來。外人聽起來，真是覺得爭執的內容十分無聊幼稚。他們卻是走了一路爭了一路。女孩子後來真生氣了，索性停在原地不走，氣道：”你要跑自己跑去，少來煩我。“那男孩子便啪啪啪的跑開了，過一會兒又轉回來，帶著一張笑臉，去拉女孩子的手，低聲說著什麽。總歸是一些哄人的好聽話，片刻，女孩子就笑逐顏開，讓他牽著她，她牽著狗，一起慢跑起來。跑的遠了些，還可以聽見泰迪的叫聲，女孩子教訓泰迪的笑聲。他們始終拉著手。

加恩看著他們遠去。微微側首望了望身旁的卓風華。他們兩個並肩走著，各自手裏牽著一條繩子。卓風華的右手就在旁邊，隔著咫尺之距。加恩的手掌蜷起又松開。她很想去牽住那只手。

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：”加恩吧，出來散步啊。“一看，前方走來一個認識的面孔。她是蓮姨那時候在外面一起遛狗的那個鄰居，兩人成了朋友。蓮姨走的時候，她還專程過來跟她話別過。現在恐怕也時有聯系。平常碰到過加恩幾次，跟她算熟稔起來。她退休前是名大學教授，加恩聽見別人喊她陳教授，她卻讓加恩叫她一句芳姨。

加恩對她很客氣，叫了一聲：”恩。芳姨也散步？“她身旁跟著一個小女孩，五六歲的樣子，紮著兩個小辮子，好奇的看著好他們。芳姨笑瞇瞇道：”對，帶小孫女出來走走。來，奇奇，叫叔叔阿姨。“自從前兩個月她家孩子把奇奇送過來後，她現在不再遛狗了，轉而”遛“起孫女來。奇奇很乖巧的叫了兩聲。卓風華笑著應了一聲。奇奇仿佛很喜歡他們似的，揚著一張小臉，竟然對卓風華伸開胳膊，說：”叔叔抱抱。“被小孩子喜歡，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。卓風華笑著把她抱起來，問她幾歲了，有沒有上學。加恩在一旁看著。

芳姨瞅著他們笑，問道：”你們也結婚有些時日了吧，打算什麽時候要小孩？“對於喬家的事，她只曉得一點皮毛，知道加恩母親是個典型的商業女強人。她十分佩服的。也知道他們最近這幾年出了些事故，現在反正只有加恩一個人了，好在結婚了，有丈夫相陪著。

從蓮姨平常的口吻中，好像很擔心加恩過的不快樂。在她看來，這是根本無需擔憂的事，加恩平常一個人在家未免是無聊些，但只要有個孩子了，家裏就熱鬧起來了，想不快樂都難。她慢條斯理的繼續道：“你別說我多管閑事啊。像你們這個年紀，是正好生育的時候，對孩子對大人都好。而且年輕時身體也好恢覆。”加恩也去逗那個孩子。沒有人回答她的話，那奇奇做了一個怪臉，她也被自家小孫女吸引過去了，就沒有再說了。

玩了一陣，也就分開了。加恩想著她剛剛那一番話，不由微微一笑。孩子將來肯定會有的，但現在看來還是很遙遠的事，似乎太早了。她沒有往心裏去。但被芳姨這樣一打岔，兩人現在沒有並肩而行了，小恩小跑在前面，卓風華雙手拽著繩子，不讓它瘋跑。

今天想來牽不成手了。加恩很失望。她想一想，自己並不是膽小的人。況且他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，在外人看來，也儼然一對正常的夫妻。並有什麽好害羞的。但不知為何，卻做不來那些平常的親密舉動。卓風華也是。沒有過這類舉動。他怎麽想的加恩不清楚，她自己卻好像是越期望便越害怕。這算不算近鄉情怯的一種？她說不上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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